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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月 10 号读完的,用的是微信读书。它统计读了4时4分,分成无数次的这些时间。

整本书由三篇小说构成:《以鸟兽之名》、《骑白马者》、《天物墟》。豆瓣简介里有这样一段文字:

孙频在《以鸟兽之名》的写作中,把时间、历史和记忆,通过文物、山林、故友等元素巧妙纳入了文本中,进而轻轻打开现代生活中,每一个人的内心,又将它轻轻地掩上。她试图通过人与物、人与时间、人与自我之间关系的梳理,为当下人内心的疑惧、惶惑、漂泊以及追寻,指引一条具有疗愈效果的庇护之路,从而安顿每一个需要成长的我们。

第一次接触到这本小说集,是在《文化有限》播客上,当时似乎是被他们介绍的《以鸟兽之名》的故事吸引了,想着 2022 年要读一读这本书。于是就加入了今年要读的书里面。

以鸟兽之名

去年春天,我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焦虑,失眠也越来越严重,经常半夜的时候赤足在屋子里游荡,或是守在窗前,数着爬进来的月光的脚印。下弦月总是在后半夜才悄无声息地出来,脚印洁净极了。如此一段时间之后,眼看就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,我决定回一趟老家。

"我"写不出东西。回家找寻素材。

只见这小区孤零零地悬在那个角落里,孱弱瘦小,天外来物一般。

大足底小区

他虽然平素寡言,总像静静潜伏在水面之下,有时候却会忽然从别的什么地方浮出水面,且姿态悠扬,头顶着水草或月光,使他看起来就像只华美的海兽。

这句话写的是游小龙

他办公室里的那点灯光一直压迫着我,我担心他写着写着会忽然变成一只庞然大物,然后绝尘而去。而我则被遗弃在原地,变得越来越颓败平庸,最后彻底淹没在人群里。

担心被同伴超过

他往桌角指了指,下酒菜是一只削了皮的梨。他解释道,花生还得剥皮,粗俗了些,肉食又有味道,不够洁净,不如这雪花梨,清甜干净,配玫瑰汾的花香倒正好。

有一次,我们被派到一个乡镇做捐书活动,在乡政府做完捐书仪式,我看到他顺手把一支放在桌上的圆珠笔装进了自己包里,一支圆珠笔而已,我假装没看见。在回去的路上,他一语不发,只是扭脸看着窗外,脸色有些难看,我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。第二天他请假要再去那个乡镇一趟,因为是个人私事,他坐着城乡公交车,中途又换了一趟公交车,半天时间才到那个乡镇,紧接着又用了半天时间慢慢返回来,等他回来了我们已经下班了。我实在忍不住好奇,在楼道里碰到他时,便问了一句,你又去那乡镇上干吗了?

他看了我一眼,径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,这在我的预料之中。我正准备走开时,忽听见他在我身后说,我把那支笔送回去了。我扭脸看着他,他也看着我,他的目光在昏暗的楼道里变得很亮,像刚刚擦拭过一般,语气里也隐隐浮动着一层光亮。他的话猝不及防地就多了起来,他说,昨天我也没有多想,下意识地就把那支笔装进了自己包里,大概是因为觉得它不是什么值钱东西,拿回去也可以用。它确实不是什么值钱东西,可是拿了这支笔,我一夜都没睡着,我必须得把它送回去。

我站在那里,迟疑了片刻才说,其实没有人会在意的,只是一支圆珠笔而已。

他对着我慢慢绽开了一个笑容,同时又满足地叹息道,就是因为只是一支不值钱的圆珠笔,我才必须得送回去。

我也能如他这般做到对自己诚实吗?

我记得有一次,我和他一起坐着公交车去看电影,公交车里挤得水泄不通,连站的地方都没有,又是大夏天,我们身上的衣服很快都湿透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我们身边站着的一个女人手里拎着的一桶菜籽油忽然爆炸了,可能是温度太高的缘故,溅出来的油正好喷到了我们两人身上。你猜怎么?那么拥挤的车厢里立刻给我们两人让出了一个圈,我们俩油光满面地站在那个圈里,身上还不停滴着油,一边享受着人群让给我们的某种特权,一边高声谈论着诗歌。下了公交,我们就那么淋着一身油进了电影院,从容看完了电影,又淋着一身油走出电影院,再次上了公交车。我们很油腻、很骄傲地站在别人专门为我们让出的领地里,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博格曼和塔可夫斯基,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门口。尽管从不联系,我却时常会想起他,这样风雅的人如今不多了,我心里很仰慕他。

只见他慢慢地笑了,那种笑容打开得很缓慢很用力,散发着金属的味道,简直有点可怕。

对人笑的描绘

众人笑嘻嘻地围观着,并把其中厉害的那个称为是“狮子搏肚”。我吓了一跳,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词语在我面前现出了形状,就像一个透明的魂魄忽然长出了面目。打闹了一会,其中一个壮汉想去旁边撒尿,还要把另一个也捎上,好有个做伴的。于是两条大汉搭着肩膀嘻嘻哈哈地一起去几米外的地方,解开裤子就撒尿。门口坐着的女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和烂菜叶,一边笑骂一边往他们身上扔。两条大汉也不躲闪,头上顶着烂菜叶,还在比谁的尿程射得更远。

一个词语的形象描绘;不受城市文明约束的山野文化

一个枯瘦的老汉披着一身霞光回头看了看落日,脸上被染得金光闪闪,他长叹了一声,又把一天用完了呵。众人如石像一般,沐浴着晚霞,都久久不动。只消片刻,落日便完全坠入山谷,暮色变得苍茫起来,众人陆续起身,开始慢慢回巢。

“又把一天用完了”,还剩多少天呢?

我忽然打断了他,我说,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普通话呢?阳关山的方言我也能听得懂,我觉得我们用方言说话,会更自然一点。

他停住了,有些吃惊地看着我,然后又慢慢转头看着一个角落,沉默了很久,他对着那个角落说,我觉得用方言表达一些东西,会给人一种羞耻感,比如我说星空之下人会觉得自己渺小,这样的话就不适合用方言讲出来。还有的话即使用普通话讲出来也还是会觉得羞耻,那就只能用诗,只能用诗把它写出来。其实,我还写了很多诗,不过,这些诗也不是写给人看的,都是写给山里的鸟兽草木看的。

有些话用不同的语言表达,有着不同的意味与情感

她们在绣一堆花红柳绿,鲜艳的颜色浮动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上,像一群举止欢快的小孩。

明亮颜色对比

这些女人的手上都戴着闪闪发光的大戒指和大手镯,似乎要把整个家底都披挂出来,再加上那些鲜艳的刺绣,使这群女人看起来个个都富丽堂皇。我后来才意识到,她们把所有的家底披挂在身上,是怕被平原上的人看不起。

来自山里,搬到平原,自卑

在人群的正中间坐着一个瘦小干枯的老汉,戴着一顶灰色的八角帽,穿着半个世纪前的中山装,眼睛浑浊发黄,嘴里叼着一杆一尺多长的黄铜烟枪,烟枪下吊着烟袋,右手上佩戴着一块巨大的手表。

就是在我最接近人群的时候,其实也被放逐在人群之外;然而,就是在那些离人群最远的地方,我却又奇异地走进了他们的最深最暗处。

即将知道这群人之间隐藏了怎样的秘密

我猜想,可能是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寂寞地在山里开车,早已经习惯了车厢里空无一人。真的拉了几个人,又很快忘掉了车厢里居然还有人,不由得还是会回到空无一人的状态。

空无一人的状态

只听他又说,你不了解他们,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拼命去保护一个杀人犯?因为他们知道杀了人是要偿命的,而这样一个杀人犯在大山里的时候,和他们没有什么两样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每日种地、放羊、采蘑菇,饭市上和大伙一起吃饭一起吹牛,但这样一个人在下山之后却忽然杀了人,变成了杀人犯。他们觉得正是这个杀人犯把他们所有人的苦难都承担下来了,他把所有人即将遭受的磨难承担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,他们觉得他是要替他们去死的,他就像一个全村人献出的祭品。他们对他有一种类似于宗教的感情在里面,所以才拼命要保护他。

祭品,保护

他们是被时代带进大山里的,最后也会被时代带走。你今天看到的城里人的样子,就是以后山民们的样子,他们会被时间慢慢化掉的。你看历史上不管发生过什么,最后都化掉了,慢慢化成了今天;今天的一切也都要化掉的,会化成将来,将来又化成将来的将来。

我已经无法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游小龙还是游小虎了。更重要的是,我发现我其实并不想确认。

哥哥替弟弟牺牲

骑白马者

土豆是山民们的主要食物,几乎顿顿不离土豆。

在《以鸟兽之名》那篇小说里,也提及了这一点

我在这山里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,他就是这样,穿着这身旧迷彩服,眼睛一旦盯住什么就半天不动,像压路机一样死命在上面碾压。

我也有这种习惯,习惯性地注视着东西

天物墟

此后他就在家里赋闲了一年多,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八哥,一只狗,天天教那只八哥怎么骂狗,又教狗怎么跳起来恐吓八哥。时间久了,那八哥能说一口极其娴熟的脏话,张口就是,你妈个×。那狗则练出了一身上好的弹跳功夫,一蹦多高,简直像长出了两只翅膀。

我特别喜欢看那些冬天的树,原因之一就是,树叶全部落尽之后,骨骼般的干树枝上却不顾一切地挂着一只小小的鸟窝,像大树在寒天中坦露出了自己的心脏,温柔极了。

那晚,我就住在了父亲曾住过的那间房屋里。我抚摸着父亲留给我的那块玉璧,在烛光里,它散发着一种沁凉的光芒,饕餮花纹神秘悠远。细细端详,便能看到里面有丝丝缕缕的血沁。我想到父亲生前日夜玉不离手,便觉得这也许是父亲的血液已沁入了玉璧。此时把这玉璧捧在手中,竟像是童年时牵着父亲的一只手,那只大手干燥温暖,曾带着我步行几里路去看露天电影;带着我去买图画书和水彩笔;带着我去省城公园里看人家划船。

古代的君子们身上必佩玉,佩玉只有在不快不慢且有节奏的步伐下,才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,时刻提醒君子们一言一行都要温文尔雅、不紧不慢,玉佩撞击的声音也可以显示君子们的光明磊落。

我最讨厌你们见到文物就想它值不值钱。文物的身上留着古人的余温,文物上面的每一道花纹都是古人的感情和寄托。每一件小小的文物背后都是你来我往,是人类早期的文明,是古老的社会制度,它们记录着国家的形成,朝代的更迭,礼仪的教化,这才是文物的价值。

什么是文物的价值

河流在山谷间甩出一个极优美的弧度,岸边的芦苇已经衰败,雪白的芦花在阳光里闪着银光,与枯黄的河柳一起在风中摇曳。

多美呀

这时候我又想起了父亲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,抽空回趟老家吧,回去看看。

灶洞里的火烧得通红,不时有火舌从里面吐出来,屋里渐渐暖和起来,我卧在那里,颓然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。我来到这大山里已经两个多月了,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躲多久,也不知道离开这里后自己还能干什么。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慢慢喝完了才说,今晚就不写了吧。他端坐在那里,表情威严地说,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,为了写点东西能熬几个通宵。我接口道,你是阳关山上最厉害的文物专家,可惜被埋没在这大山里了。我和你不一样,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,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。

他愣了半晌,说,那你走吧。我一惊,呆在了那里。只见他下了炕,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,寒风立刻扑了进来,我的酒意醒了一半,回头一看,他正站在那里看着我,脸上清冷倨傲。他说,你要是想走早就走了,我家里这些文物,你要是想拿也早就拿了,我就是看中你这点品性,有耐性,不贪财。你和我年轻时候还真有点像,我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,年龄大了就慢慢知道了,总会知道的。

有些事情不是做给别人看的,是做给自己的,自己就会看得起自己。

你以为,真正的高手都在大学里?

我觉得这是作者发出的嘲讽

一个人的出身其实没有那么重要,重要的是,你愿意把自己看成什么。

我愿意把自己看成什么身份呢